【连载】《陨落——682位空军英烈的生死档案》（十二）

（接上）

六、抗日“飞将军”苏光华

苏光华，1914年8月出生在江苏省江阴市周庄镇大西街一户书香门第。有姐弟三人，他排行第二，幼年取名瑞宝，平日沉静少语，爱读书，喜好体育，性格善良正直，待人和气热情。见外侮日蹙，国事益非，立志以光复中华为己任，自己改名为光华。

1926年，苏光华在周庄小学毕业，先后就读于江苏省南菁中学、苏州晏成中学，高中毕业后报考了金陵大学。

“九一八”事变后，他看到日本帝国主义侵华野心日益猖獗，萌发投军从戎的思想，瞒着家人，以优异的成绩，良好的身体素质考入杭州笕桥中央航空军官学校。在校学习期间，他勤奋学习飞行技术，取得优良成绩,成为中央航校第四期毕业的优秀飞行员。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苏光华被编入中国空军轰炸部队十四队参加抗日空中战斗。当年8月14日，苏光华率轰炸机一小队，向盘踞吴淞口水域的日本海军旗舰“出云”“陆奥”号俯冲投弹，一时海水横飞，硝烟弥漫，敌舰气焰顿时受挫。苏光华战罢胜利返航，机身弹痕累累。

由于他机智勇敢，屡建战功。这年冬天，苏光华又奉命驾单机从重庆起飞，载军饷10万元及军需品，接济苏北的抗日武装。当飞过江西上空时，遇到6架日机围截，他带伤就近降落玉山机场，因当地有我军驻守，敌机仓皇逃去。苏光华稍事休息后，再行起飞，敌机又尾随不舍。他以熟练的技术，甩掉敌机至苏北目的地泰州着陆，迅速卸下军饷物资。此时敌机已临上空，弹如雨下，机身受损，不能复飞。苏光华化装成小商贩模样，在当地游击队的掩护下，黑夜乘小木船过江，经张家港转道上海租界。他住入小旅店，第二天去衣庄购置西服，改住大旅店。当他正在邮电局发电报时发现有人跟踪。苏光华虽知二天后姐姐苏汉琨将在上海举行婚礼，并有机会与父母见面。可他权衡利弊，当机立断，匆忙改搭邮轮去香港。从此就失去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几天后亲友们在《上海日报》上获悉，他登航离沪后的次日，日伪特务追踪、搜捕扑了空，苏光华已安抵香港，辗转内地胜利归队了。不久，他被提升为中队长。

进入1938年后，日本侵华战争的规模更加扩大，祖国大片河山沦于敌手，日机到处肆虐，国民政府为了打击日寇的嚣张气焰，决定派遣空军远征日本，实施一次告诫的人道空击，因为投掷的并非炸弹而是纸弹，这是一百多万份由时任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长郭沫若，日本反战作家鹿地亘撰写的日文传单和宣传小册子，目的在于将日军在中国犯下的血腥暴行昭告全世界，唤醒日本民众，不要为日本军阀政府卖命，不要充当屠杀中国人民的刽子手，同时也警告日本军国主义者，中国空军亦有空袭他本土的能力。

空军总指挥部在策划这一远征日本的任务中，从轰炸部队的优秀飞行员中挑选了以徐汉昇上尉为队长的8 名空军精英，他们是副队长佟彦博上尉、分队长苏光华中尉、蒋绍禹中尉、队员刘荣光少尉、陈光斗少尉、雷天眷少尉、吴积冲少尉组成的中国空军神鹰部队。驾驶的是两架马丁B-10b型轰炸机，飞机编号为“1403”“1404”, 苏光华担任长机副驾驶。他们在成都凤凰山机场进行了两个多月的试飞训练，其中盲目飞行是重要课程，还有无线电航行、远程海洋飞行等各种训练。所有训练项目，对中国空军来说，无疑都是首创。

由于海上气候条件的限制，必须待晴空月夜才能执行此项艰巨任务。战况又瞬息万变，不能错失良机。而5 月中旬已将是行动的最后时限，虽然天气仍不甚理想，但8 位勇士系于责任重大，镇定沉着，整装待发。

就在这支神鹰部队成都训练完毕，返回汉口王家墩基地待命的一天下午，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偕同夫人宋美龄亲临武昌南湖机场，召集全体出征队员点名训勉，叮嘱他们：“此次远征，事关我国威、军心、士气，祝你们成功。古人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之分。为国牺牲是光荣的，无论成功与否，国家绝不辜负你们，你们尽管放心前去！”队员们士气高昂地表示：“誓以牺牲决心，尽最大努力，完成非常使命！” 5月19日下午15时23分，8名飞行员分别驾驶满载着反战传单的两架马丁机，从汉口起飞，经过南昌、衢州到宁波的前进基地降落加油，并观察航路上天气状况，至晚23时45分再从浙江宁波起飞，瞬间神鹰便消失在茫茫夜空中。当飞机飞过定海上空时，海面上停泊着5艘敌舰，敌舰上的敌人空中的飞机声音，就用探照灯向空中探测，并盲目的开起了高射炮。徐汉昇和战友们，冷静沉稳地在云层中疾飞而去。其时我国空军尚无雷达设备导航，只能依星宿定向，为了使地面人员了解机队方向，20日0时30分，拍回“云太高，不见月光，完全是盲飞”的电报。半小时后又发：“现在我队飞行，一切平安。”这样飞了一个多小时，前面的云层较低了，于是拉高机头，一跃而居云层之上。此时，队员们眼前骤然一亮，半轮明月高照穹苍，也照着中华健儿驾驶的银翼，正长驱直入驶向扶桑。

5月20日凌晨2时20分，从马丁机已飞抵日本九州西部海岸，机组人员已可清晰地看到位于九州岛上的一座城市——熊本市。

队员们既兴奋又紧张地将装宣传品的麻袋打开，从机腹向下的射击口向外投放传单和宣传小册子。然后按预定计划深入，向北作半圆形航行；飞经久留米、福冈、佐贺、佐世保等城市上空，直达长崎港，一路像雪片般地投放散发宣传品。当中国飞机经过熊本市，穿越久留米上空，城市灯光依然明亮可见；然而，当进入福冈市以后，那里的城市却漆黑一片，犹如死城。这说明日本政府已经发现有飞机来袭，开始实施灯火管制。

在日本上空盘旋约两小时，并顺利地散发宣传品，由于油量有限，即返航回国。整个过程，机队未遭到地面炮火的袭击和飞机拦截。被日本军国主义者吹嘘为固若金汤的空防，在中国空军健儿的奇袭下，真如纸糊蒿墙。

5月20日早晨，日本的熊本、福冈、长崎等城市居民们发现户外地面上散落着用日文撰写的传单和宣传小册子，其中有《告知日本之国民书》《告日本工人书》《告日本中小工商业人士书》和《告日本各政党人士书》等。如其中一份传单上写着：“亲爱的日本人民诸君，贵国法西斯军阀不断榨取贵国民众膏血，驱使劳动民众与中国兄弟互相残杀，现在已到了反抗暴举的时期。我们中日两国人民，紧握着手，打倒共同敌人，暴戾的日本法西斯！”另一份传单则警告日本军阀：“尔国侵略中国，罪恶深重。尔再不驯，则百万传单，将一变为千吨炸弹，尔再戒之。”日本民众争相传读，日本朝野为之震动。

当神鹰健儿经过每一个日本城市的上空，从机腹掷出犹如弹击的传单时，他们内心的兴奋与自豪，真是无以言表。

曾参加这次远征的飞行员陈光斗， 1994年4月在接受的《世界日报》记者的采访时，追忆当时情景时说：“我们深深感到其时翱翔在日本本土领空，已传达了四亿中国人为正义、为自由而战不屈不挠的意志。创造了中国空军光荣历史的一页，也洗雪了我国近百年来懦夫弱国的耻辱，给日本军阀予以当头一棒！”

当日方警报四起，他们已驾着“马丁”安然返航。返航途中，曾遭到驻三门湾日舰的高射炮射击，浙东的敌机也试图拦截，又遇上天气的恶劣变化。但鹰友们凭云着精湛的飞行技术终于平安、胜利归来，完成了这次纸弹空袭日本的历史性任务。

20日早上8时过后，长机安全降落江西的南昌机场，僚机则降于浙江衢州的玉山机场，经紧急加油后继续西飞，于中午11时30分两机同时飞抵汉口空军基地。凯旋的英雄们受到了热烈欢迎。次日，中外各报电讯争相登载8位抗日空军健儿的照片，传颂这一特大新闻。美联社的标题是《中国实力甚强，决非日本所能击败》、香港报纸评论说：“传单比炸弹更具威力，中国空军来去自如，足见日空防不可靠。”中国空军对日本的纸弹空袭，是日本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外国飞机轰炸袭击，震撼了世界，也是世界空军史上唯一的一次“人道远征”。

“人道远征” 沉重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揭穿了日本不可战胜的神话。振奋了我国军民的抗日士气，中共中央及八路军代表向东征勇士们献去的锦旗上写道八个大字：“德威并用，智勇双全。”周恩来在致辞中说：“我国的空军，确是个新的神鹰队伍，正因为他们历史短而没有坏的传统，所以民族意识特别浓厚，而能建树如此多的伟大成绩，这更增加了我们的敬意。”

由于这次中国空军首征日本的伟大成功，苏光华在此次战役中表现的英勇才智，被提升为中国空军八大队二级参谋主任，与战友们共同接受军委会颁发的最高奖赏。苏光华为自己参加对日本国土第一次空袭，一洗百年的国家耻辱而自豪。消息传到沦陷后的故乡，乡亲们奔走相告，称苏光华为抗日“飞将军”。之后，中国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的时期，由于日军航空侵华兵力的增强，中国空军虽身处逆境，但斗志始终不衰。苏光华仍主动请缨，抓住战机，乘隙驾机长空出击，他屡屡参战，奇袭日军侵占处的机场和阵地，给日机以沉重打击，立下战功。1940年11月，苏光华驾驶轰炸机在保卫成都激烈的空战中，身负重伤，仍坚持飞回阵地。由于战乱期间缺医少药，造成肺脓肿，尽管南开大学派遣一支医疗队伍前往,还是抢救不及，终于于1940年12月11日，他一手拉着结婚一年多的妻子，一手拉着刚出生一个多月女儿的襁褓，闭上了眼睛，年仅27岁，安葬在成都凤凰山烈士陵园。自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建成后,苏光华的名字镌刻在中国烈士英名碑上,墓碑安放于纪念碑旁,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苏婉

【2007年8月，苏光华女儿苏婉领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颁发的《革命烈士证明书》。苏婉是江苏江阴南菁高级中学退休教师，她的子女也都学有专业，工作有成绩，于国于家都足以告慰先烈英灵。安息吧! 感谢苏光华烈士的女儿苏婉提供此文。】

七、远去的飞鹰——李乾元

2012年9月，在无锡原档案局长，历史学会会长汤可可组织举办的“无锡籍抗日空军烈士家属座谈会”上，无锡市民郁松涛称其亲戚李乾元生前是中共党员，1938年参加苏联空军志愿队，在武汉上空与日军激战时不幸牺牲。听到这个信息以后，我就开始寻找李乾元的资料，可是南京王家湾抗日航空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上，没有李烈士的名字，在台湾详细记载抗日空军烈士的《忠烈录》里，也没有李烈士名字。

怎么办？“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这句诗启迪了我，史海浩瀚，头绪茫然，但只要曾经在天上飞过，那就一定能找到雄鹰飞过的痕迹。

李乾元！这个名字，我似曾在哪里见过！经过反复思索，终于想起来了，2004年我在1977年8月台湾出版的《国父与空军》一书中，看到过李乾元的名字，好！第一梳，就从就从这里开始。随着对抗日空军史研究的不断深入，李乾元这个献身于孙中山先生 “航空救国”思想，为抗击日本侵略者而光荣牺牲的人生轨迹，渐渐清晰了起来。

赴苏学飞

1909年，孙中山在日本西京琵琶湖八日市，筹建中华革命党航空学校，培养华侨青年学习飞行。孙中山说：“飞机将是未来战争决胜的武器”，并以“航空救国”的真言勉励学生。

1912年中华民国建立后，辛亥革命的成果实却被北洋军阀所窃取，孙中山便在南方组织革命，并积极筹建革命空军。1920年11月，孙中山在重建大元帅府的时候，特意设立了航空局。1924年6月黄埔陆军军官学校在广州成立，同年年底在广州大沙头创办了“广东军事飞机学校”，这是中国第一所航空学校。

校长为德籍亚尔太先生，负责飞行训练的冯·葛兰姆和讲授机械技术的赫斯都是德国教官。当时担任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校长的蒋介石，遵循孙中山的指示，“广东军事飞机学校”的生源是从黄埔军校优秀学生中遴选的，军校学生王叔铭、刘云、李岳阳、郭一予、王凤仪、冯洵、万少鼎、袁涤清8人，以及留法学习机械的唐铎和朝鲜籍机械员朴太厦两人，合计十人，为“广东军事飞机学校”第一期毕业生。

1924年年底，黄埔军校开始招收以步兵和骑兵两个科为主的第三期学生，当时全国反对军阀割据，渴望中国统一的爱国青年，纷纷前往广东报名考试，其中江浙一带的青年占了一定比例， 79名江苏籍学生中，无锡就有4位。

1907年出生的李乾元是无锡大市桥人，父亲李伯和是律师，李乾元从无锡实业中学毕业后，与同学丁怀忠、龚玉泉、高文华等结伴同去广东报考黄埔军校。经过严格考核，几个人都考取了。成了黄埔军校第三期步兵队的学生。入校后，先接受三个月的入伍生教育，再次考试合格后，便转为军校正式学员。1925年，18岁的李乾元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属中共广东区委黄埔第三期直属支部。时逢“广东飞机军事学校”第二次招生，从黄埔军校第二、第三期中挑先了一批学生进入航校飞行班，李乾元是其中之一。航校的学科有飞行理论、航空工程、机械学、气象学、无线电学、地图学、政治学、音乐等。学员们经过一年左右的严格训练，学会了单独驾机飞行。

中国共产党深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空军是夺取政权必不可少的军种，因此从这时开始，就利用各种机会培养自己的航空技术人才，为日后创建人民空军准备条件。

1926年6月，国民政府为解决机少人多的问题，又从第一期留校生和第二期学员中选出12名送苏联深造，其中常乾坤、徐介藩、李乾元、黎鸿峰、金震一是共产党员（黎是越南人，金是朝鲜人）。在苏联顾问李糜带领下，从广州乘船到上海，然后远赴苏联学习。到达苏联后，李乾元、梁鸿峰、徐介藩、常乾坤四人先在红军部队经过一段时间的步兵训练，然后被安排到苏联红军契卡洛夫航空学校学习飞行，主要学习航空理论和空中领航学、空中射击学等专业知识。

1927年4月12日，国内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四一二”反革命事件后，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

苏联政府向中国留苏人员宣布：蒋介石政府拍来电报，要中国留苏人员一律限期回国，前往南京报到。中国学生愿意回国的，苏方绝不挽留；不愿意回国的，可以留在苏联继续深造。

中国共产党驻第三国际代表团出于安全考虑，也为了远大的革命目标，仍然坚持继续培养自己的航空人才，为将来组建空军储备火种。同时也考虑到学习航空技术的人员，回国后暂时也无用武之地，便决定让学习航空技术的人员，到苏联空军部队参加实际工作或继续学习。

1929年，常乾坤、徐介藩、李乾元、黎鸿峰等从苏联红军第三航空学校（契卡洛夫航空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苏联空军部队实习。这些得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正规训练，又在苏联空军部队锻炼过的中共飞行员，打下了扎实的技术基础，他们是中国共产党最早播下的红色航空种子。

收获爱情

李乾元在留苏期间，不仅学到了飞行技能，也收获了爱情，找到了他的人生伴侣冯金妹。

冯金妹，又名冯岳蓉，1908年出生在无锡前洲镇的一个农民家庭。早年家境清苦，无钱供她上学，求知若渴的她只能偷偷躲到私塾门外听课学识字。15 岁时，冯金妹随姐姐到上海三新纱厂当童工，工余时间就到上海松浦路民智小学读夜校（中共上海沪东区委办的女工夜校)，在夜校里，冯金妹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思想进步很快，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1925年的五卅运动中，她参加反帝示威大游行，与英国巡捕搏斗时多处受伤，在工人兄弟的掩护下方能脱险。不久，冯金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中共沪东区委工作。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事件后，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为了保存和培养骨干力量，冯金妹被送往苏联海参崴党校学习，取名尤琳娜。

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学习十分刻苦勤奋，后又转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哲学、政治经济学。在此期间，与同乡李乾元相识、相知、相恋，最终结成革命伴侣。

1930年夫妻俩一起回国，与中共党组织接上关系后，冯金妹被任命为无锡县委委员兼城区区委书记，负责开展工运和妇运工作。为了打破无锡国民党当局对学校的严密控制，动员学生起来争取民主、自由，声援工人罢工斗争，冯金妹带领县委委员一夜之间，向城区学校散发了大批传单，震撼了整个无锡城。是年，七月流火，溽暑如蒸。因丝厂资方不执行增加工资、改善劳动条件的协议，冯金妹和丈夫李乾元一起，夜间到工房串户走访，组织发动万益、源丰、乾丰、瑞昌、德大裕5家丝厂的女工为争取自由和改善劳动条件，团结起来举行罢工。在地下党的领导下，5家丝厂女工联合罢工5天5夜，迫使资本家重签劳资协议。12月2日，无锡全县丝厂工人为争取经济利益再次举行总罢工。第二天，冯金妹在周山浜工厂区演讲宣传

时，突然被反动军警逮捕，幸未暴露身份，经党组织多方营救，3天后交保释放。

1931年1月13日，由于叛徒出卖，无锡县委机关遭到严重破坏，冯金妹在无锡花园饭店被捕，7天后，押解到镇江国民党江苏省临时军法会审处监狱。当敌人知道冯金妹曾在苏联莫斯科学习过，就企图从她身上逼出共产党更多的机密，威胁利诱，软硬兼施，以种种手段对她逼供。5次秘密庭审，每次都遭严刑拷打。1931年4月11日，怀有身孕的冯金妹被押赴镇江北固山刑场，英勇就义，年仅23岁。当时镇江地区报纸报道：“据观者群众闻，冯金妹怀孕已及6月，大腹便便，执行时立而不跪。”

白色恐怖笼罩着腥风血雨中的整个中国，地下斗争越来越严峻，由于地下工作的特殊性和艰巨性，丧妻的李乾元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北京空军小汤山航空博物馆飞行烈士纪念墙

英名常存

1938年，加入苏联援华航空志愿队的李乾元，在武汉上空与日军空战中牺牲。在1938年5月至8月的武汉空战中，苏联空军志愿队与中国空军9次并肩作战，共击落日机62架，给日本空军以有力打击。苏联空军志愿队大队长等15名飞行员，为中国的抗日战争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在南京王家湾抗日空军航空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上，镌刻着前苏联空军志愿队队员236名在华牺牲的烈士名字。笔者在1938年武汉空战中牺牲的苏联烈士名册中，发现有22位出生于1907年（因为李乾元出生于1907年），这22位烈士中是否有李乾元，因为不知道李乾元的俄文名字，暂且无法查核。眼看又要搁浅，却偏又有了转机。北京昌平小汤山航空博物馆有一座飞行烈士墙，上面镌刻着2725名牺牲的飞行烈士姓名，其中在1949年以前牺牲的有9人，他们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培养的飞行员：刘云、龙文光、李凡、李乾元、梁帮和、汪德祥、吉翔、蔡云翔、方华。

刘云、龙文光牺牲在革命最艰苦的30年代。1940年李凡在赴延安途中、被国民党杀害。汪德祥、吉翔、蔡云翔、梁帮和、方华是抗战胜利后在航校任教时，因事故而殉职。惟有李乾元是在抗日战争空战中牺牲的。

这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八、刘宗武顶撞蒋介石

1940年5月，侵华日军制定“101号作战”计划，调集数百架飞机，对重庆、成都进行长达三个月的战略轰炸，意在消磨中国人民的抗战意志。1940年夏秋之际，日本空军乘四川地区无雾季节，能见度良好的情况下，向四川境内发起第4次航空攻势，连续空袭境内各要地。9月13日早晨，重庆空军情报台发出警报：“8时10分，日机18架由武昌起飞向西”，随后又报“续有11架、27架先后两批由汉口起飞”，9时34分，又报“在鱼洋关发现日机8 架”，但无法识别敌机型号。原来，日本海军航空兵36架轰炸机在13架“零式”战机的护航下向重庆发起空袭。驻守在四川遂宁机场的中国空军第三大队、第四大队奉令于10时45分起飞，出动34架飞机迎战。

按照原来制定的战术，准备在敌轰炸机返航时出击。但敌人十分狡诈，让这批“零式”战机假装跟随轰炸机返航，中途却杀了个回马枪，悄然飞返重庆，在璧山上空，利用云层隐蔽接近中国战斗机群，发起突然袭击。

在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劣势下，中国空军不惧顽敌，拼命相搏。据璧山大兴镇89岁的老人杨国方回忆说：“这天天气很好，在快吃午饭的时候，忽然听到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接着又听到飞机扫射的枪炮声，我大着胆子出门去看，只见天上浓烟滚滚，一群飞机在追打另一群飞机，被追打的飞机也不甘示弱，时而也调过头来向对方扫射，一些飞机起火爆炸，一些飞机冒着黑烟坠落下来。三四架飞机围攻1 架飞机，打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一架草绿色的中国飞机坠落在离我家不远的王家桥。机头掉在河中，机身斜栽在一垅竹子上，机身下有一个7米深的大坑，牺牲的飞行员头和四肢都没有了，仅剩躯干背后的一张护身铁皮，惨极了。当地农民悲痛的用白布为烈士裹好残躯，还从飞机残骸中清理出一小箩筐重机枪子弹，一起抬送到县政府。”

事后，农民们忍着悲愤，将飞机坠毁的大坑平整成一块稻田，取名为“飞机田”。以纪念在这里坠毁的中国飞机。“飞机田”成了日本侵略中国，轰炸重庆的罪证！

当地民众忍着悲痛，找到杨梦青、曹飞、刘英役、何觉民、张鸿藻、司徒坚、余拔崴、黄栋权、康实忠、雷庭枝10名飞行员牺牲后残缺不全的尸体，轻轻地洗净，再用白布裹好，装入黑漆棺木，并各覆盖国旗一面。9月14日上午，举行了隆重公祭仪式，万余群众挥泪送到车站，由空军运输车运走。15日晚上，烈士的遗骸被移送到重庆南山山麓，埋葬在1938年冬季修建的“空军坟”内。事后，航空委授予璧山县政府奖金1600元。这就是八年抗战中中国空军惨遭失败的“璧山空战”。

“九一三”璧山空战中，是日本空军最著名的战斗机——零式战机的首次参战，日本这种零式战斗机速度快，十分灵活，比当时苏联卖给我们的E-15、E-16的机龄要少六七年，中日双方飞机的性能相差实在太悬殊。

“九一三”璧山空战中，中国战机被毁13架、伤11架，阵亡10人、伤8人，牺牲的飞行员都是中国空军中的佼佼者。

经此一役，中国空军元气大伤。蒋介石听到“九一三”空军大败的消息后大怒，认为中国空军实在太不中用了，发怒直吼：“继续打！给我继续打！”

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见蒋介石大发脾气，只好转告空军司令张廷孟上校（黄埔军校三期，广东航校二期），说：“委员长要我们今天继续打。”张廷孟说：“这样岂不是叫兄弟们去送死吗？”周至柔说：“他大发脾气，跟他没有理由可讲了。”

委员长的命令，谁敢不服从！无可奈何的张廷孟只好来到机场，把这些情况对空军第四大队大队长郑少愚少校讲了。郑少愚是个忠厚人，不大会讲话，一听委员长大发脾气，一下子就愣住了。副大队长刘宗武是中央航校三期毕业的老飞行员，抗战初期的空战英雄，人长得帅，脾气也很大，听说委员长因为空军吃了败仗发火，就插嘴说：“周主任你难道不懂吗？你应该向委员会长解释呀！不然就太冤枉了。”

郑少愚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们怎么可以反抗命令呢？”刘宗武一听，就火了，大吼：“你不去解释，我去！”

张廷孟司令脾气也上来了，就说：“走、宗武，我陪你一道去！”说完两人就气呼呼地跳上张廷孟司令的吉普车，直奔航委会的所在地——大汉别墅。

大汉别墅是四川一个军阀的产业，国民政府迁到重庆之后，就在这里办公，坡上6号就是蒋介石的办公室；街口8号是航空委员会。车到之后，张廷孟就带着刘宗武来到6号，对站岗的侍卫说要见委员长，通报后，两人就进去了。见到蒋介石后，张廷孟就说：“报告委员长，四大队副大队长刘宗武有话要报告。”蒋介石就问刘宗武：“什么事？”刘宗武是个直性子的人，一肚子的委屈早就憋不住了，站直了身体大声说：“报告委员长，我是航校三期的，您的学生。今天为了救国家，救同胞，我万死不辞，心甘情愿，勇往直前。但是也要让日本人付出一点代价才好。我们的飞机，本来在数量上质量上就都不如他们，如今他们又拿出今年新出的飞机来，打我们十多年前的旧货，我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义？报告您以后，为了服从命令，我必定战死给你看，报告完毕！”

说完，敬礼、礼毕、向后转、开步就走。蒋介石直喊：“等等，等一等！”刘宗武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自顾自一直往外走。司令张廷孟也一言不发，铁青着脸从后面追上刘宗武，俩人上车后，刘宗武就对司机说：“回机场！”

正在机场休息室里的飞行员们，看到刘宗武脸色苍白，怒容满面走进来，威严地看了大家一眼，大喝一声：“走啦！上飞机！”

飞行员们没有二话，纷纷迅速登上飞机，滑行、起飞、编队、升空、爬高，在重庆上空四周兜着圈子巡逻起来。

张廷孟司令默默地看着这群飞行员上了天，正是百味搅心。就在这时，勤务兵匆匆跑过来向他报告：“周主任有电话。”

张司令接过电话听到主任周至柔在电话里焦急地说：“委员长叫不要打，快把他们叫下来，委员长叫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张司令马上用无线电对空呼叫：“刘宗武；西西北，西西北，刘宗武；西西北，西西北。”连续叫了无数遍，也听不到半点回音。（西西北是密语，意思就是“赴成都避战”。）

在空中的刘宗武不是没听见，而是只当没听见，倔脾气的他，憋着一口气仍然领着大家在天上巡逻，如果这时有日本飞机来，刘宗武一定会领着大家与敌机拼命到底，宁可开着飞机向敌机撞去，干脆来一个同归于尽！

他也要让委员长晓得，打不过日本人，绝不是我们空军怕死。

“刘宗武；西西北，西西北，刘宗武；西西北，西西北……”张司令在地面呼喊了无数遍，过了好久好久，才见刘宗武率队向成都方向飞走了，终于避免了一次无谓的牺牲。

从此，中国空军开始避战。

刘宗武

1942年，是日本零式机最猖獗的时期，一次日本零式机在轰炸成都太平寺的时候，一架零式机在俯冲扫射时，突然发疯似的冲向地面，“轰”的一声巨响，飞机摔落在地，飞行员也摔死了。事后中方人员去检查飞机残骸时，发现飞机没有毛病，发动机也是好好的，日本飞行员的尸体也没有枪伤，真是奇怪极了，这么好的一架飞机，怎么说摔就摔了呢？反反复复地仔细检查了多遍，才发现这位日本飞行员心脏里中了一颗机枪子弹。

机场卫兵对空射击

怎么回事？原来是空军警备旅保卫机场的卫兵，用机枪对空射击时，一颗子弹击中敌机机身，子弹射穿机身的铝皮和铝制的座位，穿过驾驶座的坐垫，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偏不倚，恰好钻进敌驾驶员的肛门，穿过肚肠，进入心脏，嵌入了心房。

战争时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都会发生，机场卫兵不就一枪打下了疯狂逞雄的日本零式机吗？

九、黎明前死去的缪弘

中国伞兵之缘起

寂静的夜空，繁星点点。突然一阵滚雷般的轰鸣声掠过天际，瞬时，一朵朵硕大的白莲花，透过云层，随着夜风，忽忽悠悠地飘向地面，越飘越大，越飘越大……

是天神骤降人间吗？

中国伞兵部队空降作战的场面

这是1944年6月5日深夜，在法国西北部沿海的诺曼底地区上空，出现的一个震撼人类历史的场景。

随着朵朵白莲花的降落，地面上出现了全副武装的反法西斯同盟军的伞兵部队。这支由1.6万名美军，8000多名英军组成的三个空降梯队，在第二天凌晨2：40分全部降到地面，并立即对德军发起攻击。措手不及的德军遭到了重创。

诺曼底登陆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大的海上登陆战。迄今为止，亦仍是世界战争史上，规模空前的海上登陆战。在这次战役中，伞兵部队的功勋不可小觑。正是这2.4万名空降兵，为300多万盟军士兵顺利横渡英吉利海峡，成功抢滩，顺利登陆，扫清了障碍。为加速纳粹德国的彻底灭亡，夯实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基础。

伞兵的个人装备

这时中国的抗日战争，已由防御转为进攻，彻底打败日本法西斯的大反攻即将开始。已经取得制空权的中国空军，为了更好地配合地面部队收复失地，中国政府决定借鉴盟国伞兵深入敌后、机动灵活的作战经验，组建自己的伞兵团。首先在中国第五集团军内（总司令杜聿明）挑选有实战经验的军士，同时征选优秀的青年学生入伍受训，接受步兵战术、射击和体能训练。在昆明岗头村一带，正式成立中国第一支伞兵部队——伞兵第一团，代号“鸿翔部队”。

柯尔特M119AI式11.43毫米自动手枪，有效射程50米，重量1.13千克（不含弹匣）

1945年3月，美军太平洋战区司令部派遣柯克斯中校率领300多人的伞兵顾问团来到中国，带来了伞兵团所需的卡宾枪、步枪、手枪、机枪、迫击炮，火焰喷射器，战壕刀、地雷、橡皮艇、扫雷器等伞兵所需的技术装备。并以伞兵学校的名义组织进行伞兵训练，主要是伞降技术、枪械运用，登机和离机训练及空降战术等等。拥有4000余人的中国伞兵团，在接受了短时期的严格训练后，立即就投入了战斗。

短小精悍的汤姆式冲锋枪

美国寇蒂斯莱特飞机公司制造的C-46型运输机

中国伞兵三次参战之简述

1945年春，抗日战争已近尾声，侵华日军为了缩短在华战线，开始从中国南方各省北撤。1945年7月12日中国伞兵部队实施了第一次空降作战。此次的作战任务是袭扰日军交通运输线，破坏日军从海南岛北撤广州的作战行动，空降地点为广东开平地区，开平是由海南岛经雷州半岛到达广州的必经之地。负责承担此次空降作战任务的是伞兵第一队，队长为井庆爽中校，连同美军顾问在内共有197人参加了此次作战行动。

配备主负伞包的中国伞兵总队指挥官

这天凌晨3时，10架C-46运输机从昆明的呈贡机场起飞，目标直指广东开平县苍城镇。在战斗机的掩护下，上午8时飞机飞临空降场。事先潜入空降地带的引导员发出跳伞指令，机上搭载的伞兵们像蒲公英似在空中飘散，180名伞兵安全着陆。

由于着陆地点没有日军，伞兵很快完成集结进入苍城镇，潜伏在位于开平县城西北30多千米的山区。日军得知身后有中国伞兵空降后、大为吃惊，立即派出驻开平地区的日军进行追剿。我伞兵避实就虚，迅速转移，在敌占区展开了游击战，一度打到了广州西南的新会县。7月底又折向北方，进占了罗足县。经过侦察，发现县城以北40千米处的西江南江口是日军的重要渡口，驻有日军一个小队及伪军的一个连，与驻北岸上游5千米处的德庆县日军相呼应，控制着西江的水陆交通，策应海南岛和广西日军向广

州的撤退行动。为破坏日军的水上运输，伞兵第一队在8月3日袭击了敌伪军把守的南江口，成功地阻止了驻守海南日军的北撤行动。

登上飞机

在机舱内等待跳伞

跳出机舱的瞬间

广西丹竹

1945年7月18日，中国伞兵部队又奉命组织了第二次空降作战，此次空降作战是陆军突击总队成立以来执行的最大一次空降作战任务，由伞兵第八、九、十队执行。 500余名伞兵，分别乘坐C-46运输机，先由昆明从昆明呈贡机场起飞，在广西丹竹空降，在地面部队的配合下，夺取了日军位于广西的重要物资转运地——丹竹机场；并袭击了日军其他物资补给基地，对日军的西江运输线构成了严重威胁。

敌占区展开游击战

7月27日凌晨3点，伞兵团开始执行第三次空降任务。第2、3、4队的108名伞兵，乘坐C-46运输机，从昆明呈贡机场起飞，于上午8点飞抵衡阳，在衡阳以西的洪罗庙一带跳伞，着陆后，即隐蔽在山间古庙里，待机伏击日军的运输车队。击毁敌军车三辆，击毙敌人6名。在当地游击队的配合下，又袭击了台源寺日军据点，歼敌数十人。中国伞兵屡屡出击，使日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慑。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英姿勃勃、雄壮威武的中国伞兵团，首先开进广州，衡阳等地，成为中国政府接受日本投降的先遣队。

中国伞兵三次空降作战示意图

年轻的中国伞兵仅仅接受了几个月的集训，就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勇敢地投入战斗。他们不惧艰险，不怕牺牲，为国家和民族浴血奋战，为抗日战争的凯旋之歌，谱写了一个完美无憾的收官之音。

1946年3月16日，中国伞兵团正式转入中国空军编制。

无锡缪公馆

父子正邪似冰炭

未满19岁的无锡青年缪弘，是伞兵团里最年轻的战士，在收复广西丹竹机场的战斗中壮烈牺牲。

多年来，缪弘是谁？几乎是无人知晓，但提起无锡南门城门口的缪公馆，这幢建于1932年的美轮美奂的洋房，无锡人几乎都知道，因为缪公馆的房主人是大汉奸缪斌。抗战胜利后不久，缪斌在上海绍兴路的家里，被几个腰上挂着盒子炮的彪形大汉带到了建国路上一条弄堂的洋房里。这幢对外被称作“楚园”的花园洋房，曾经是上海伪警察局长卢英的房产。1945年11月至1946年5月底，被戴笠辟为“军统优待室”，许多汉奸被软禁在这里。

西装笔挺，拎着只公文包的缪斌，刚进楚园时，还胸有成竹地对里面的人说，他身负重要使命，要到南京去面见蒋先生，让大家放心，他会把“楚园”里面的情况向蒋先生反映，争取政治解决，保证各位的安全，绝对没问题。

缪斌在“楚园”只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走了，临走时，还风度翩翩地与大家一一握手告别，岂知，才过数月，缪斌就被枪毙了。

缪斌被捕后，其妻子项秀锦为了救丈夫，亲自到当时住在上海重庆南路40号的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家里去求助，请吴稚晖看在同乡面上，看在缪斌第二个儿子缪弘是抗日空军烈士的份上，向蒋介石求求情，免其一死。深谙政治玄机的吴稚晖，对项秀锦说：“勿是我勿肯写这封信，我了解蒋先生的为人，我怕弄勿好，这封信反而会变成催命符。”

禁不住项秀锦眼泪涑落落地苦求哀哀，吴稚晖只得向蒋介石写了封求情信。信中写道：“缪斌确实有罪，死有应得。不过他有个儿子在抗战中为国牺牲(缪斌第二个儿子缪弘，随美国空军在对日作战时牺牲)，其老母亦已年迈，念其母老子亡，姑宽其一死。”

岂料吴稚晖一语中的，求情信真的变成了一道催命符。

1946年5月21日下午5点50分，缪斌在苏州监狱被执行枪决，成了抗战胜利后被枪决的汉奸第一人。其在无锡、上海、南京、杭州等地的房产，均作为“敌产”被国民政府统统没收。

诗人热血荐轩辕

对忠臣的景仰与对奸臣的鄙薄，是中华民族“正邪自古似冰炭”的道德准则。

缪斌是汉奸，他儿子缪弘是为国捐躯的抗日英雄，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由此我想起了秦桧夫妇因陷害岳飞而遗臭万年，遭人唾弃的典故。秦桧的子孙亦为此而蒙羞，有了光辉也被其先祖的耻辱所湮没。

据《宋史》记载：南宋嘉定十年(公元1217年)，金兵再度南侵，宋宁宗召集群臣商讨抗金对策。大臣赵放提议：“是否能由秦钜领兵抗敌，因为秦钜文武兼备，报国心切，可当大任。”话音刚落，就遭到众臣反对。因为秦钜是秦桧的曾孙，其祖恶贯天下，万人唾骂。让其领兵，必然要贻害国家。赵放则反驳说：“秦钜虽是秦桧后人，但人各有志，不能以先祖的好坏来判断后人。”

宋宁宗考虑再三，决定委派秦钜为蕲州通判（与州郡长官共同处理政务的官员）兼领守备事务。

不久，金兵入侵。金人闻知守城者是秦桧的曾孙秦钜秦浚父子俩，不禁大喜，派人前去劝降，欲不战而胜。

秦矩大怒，斩杀来使，誓不投降。秦钜率部下修筑防御工事，与将士们同仇敌忾，英勇杀敌，坚守城池。鏖战中，身负重伤血染战袍。部下劝秦钜突围，待援军到后再图收复。秦钜回答：“我决心与城池共存亡。”说罢，又冲入敌阵，与敌拼杀。终因救兵不至，寡不敌众，城被攻破，秦钜秦浚父子俩自焚报国。

如此壮举，却鲜为人知。抛弃偏见，公正评述秦钜秦浚“精忠报国”的壮举，完全附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史学观。

对缪弘亦应如此。

1926年冬天，缪弘出生于无锡，4岁时，生母不慎从楼梯上摔倒而身亡。

1937年抗战爆发时，11岁的缪弘尚在读小学。无锡沦陷后，日本特务机关看中了缪家的花园洋房，提出“借用”。落水当了汉奸的缪斌自当唯命是从。

于是缪家迁往上海绍兴路的一幢小洋楼里，缪弘在上海读初中，不久随父到了北平。当时缪斌在北平担任亲日政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新民会的中央指挥部部长。家里有佣人，进出有汽车，生活再舒适，也无法抚平少年缪弘心头的亡国之痛，他从内心鄙视其父奴颜婢膝的卖国行径。

国耻、家耻似两座大山压得缪弘喘不过气来。尽管缪斌再三约束两个儿子，除了上学，平时不准外出。但看管再严，也束缚不住兄弟俩的爱国之心。

1942年5月，在爱国抗日人士的帮助下，16岁的缪弘和哥哥缪中一起离家出逃，进入重庆南开中学读高中。获得自由的缪弘按捺不住内心喜悦，在《挣脱》这首诗中写道：

振一振久缚的双翅，

抖一抖才长成的羽毛，

我挣脱了沉重的锁链，冲出黑暗的笼牢。

我欢笑，

我长啸。

前面，

有山、

有水，

有森林和湖沼，

有自由的天空，

可供我任意逍遥。

缪弘似一只冲出牢笼的雏鹰，发愤苦读，一年后以优异成绩考入西南联大外文系。西南联大秉承了北大、清华、南开三所著名高校的优良传统和办学理念，学校里汇聚着当时中国教育界的精英。在“爱国、民主、科学”的氛围中，教师怀着强烈的历史责任感为振兴国家而教，学生们则抱着为抗战建国的伟大使命而学。师生们恪守“刚毅坚卓”的西南联大精神，高声同唱：“千秋耻, 终当雪; 中兴业, 须人杰。”的校歌，在艰苦的条件下，勤奋苦读。发扬“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崇高民族气节。

才情洋溢的缪弘，在西南联大这所抗日救国的大熔炉里潜心苦学，爱好文学的他还参加了“西南联大文艺社”，他把人生感悟凝练成脍炙人口的诗作，他以诗言志，激励着随时把自己的血“拿去”。

1944年9月16日，蒋介石在国民政府参政会上发表演讲：“国家在此紧急战时关头，要先其所急，使知识青年效命于战场，因为知识青年有知识，有自动判断的能力，队伍中增加一个知识青年，就不啻增加了十个普通士兵。”随之发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号召全国知识青年参军抗日。当时美国政府除了加强美国在中国的志愿航空队外，还派遣大批援华人员和向中国供应大批作战物资。为了接待大批援华人员，所需的英语翻译也随之骤增。为此，蒋介石命令军事委员会战地服务团制定译员培训计划。教育部遂向西南联大、中央大学、交通大学、浙江大学、武汉大学、重庆大学等校分派了译员征调名额。

缪弘当时还是西南联大外文系二年级学生，并不在征兵范围之列，但他绝不能放弃“精忠报国”以雪家耻的好机会。在保留学籍的情况下，缪弘和哥哥缪中同时投军，报考了第七期翻译人员培训班，缪弘被分配到伞兵第八队第二分队任翻译员，并接受跳伞训练。仅仅经过六个星期的短期培训，缪弘就参加了云南岗头村，宜良等地的空降任务。

1945年8月2日，缪弘所在的空军陆战队，奉命配合第十三军某师作战。8月3日凌晨2时，从天而降的中美混合伞兵突击队第二大队，向驻守丹竹的日军展开奇袭。仓促应战的日军趁天色未明，沿西江急速撤退，直至退入丹竹机场。

为了收复丹竹机场，我军随即向机场内敌人发起进攻。缪弘随伞兵队降落到南平附近的蒲阳岩，在向丹竹机场发起冲锋时，缪弘手持汤姆式冲锋枪，勇猛地冲在最前沿，在与日寇搏击过程中，不幸被敌狙击手击中要害，壮烈牺牲。

在这次收复丹竹机场的战斗中，我军歼敌百余人。我方阵亡军官3人、译员1人、士官兵19人、负伤官兵25人。其中所指的阵亡译员，就是不满19岁的缪弘。

在迎接抗战胜利来临的前夕，缪弘在黎明前死去。身为战士，他洒尽了满腔热血，用生命兑现了生前所写的言志诗：

血的灌溉

没有足够的食粮，

且拿我们的鲜血去；

没有热情的安慰，

且拿我们的热去；

热血，

是我们唯一的剩余。

你们的血已经浇遍了大地，

也该让我们的血，

来注入你们的身体；

自由的大地是该用血来灌溉的。

你、我，

谁都不曾忘记。

联大五次输血后一日（三，二十四）

爱憎分明的缪弘是为抗日牺牲的民族英雄，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诗人。西南联大外文系、西南联大学生自治会、南开中学校友会、联大分会和文艺社几个团体，成立了“殉国译员缪弘同学追悼筹备委员会”。

1945年8月19日上午9时，在西南联大新舍南区第八号教室，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同学们怀着敬仰之情，把缪弘生前的诗作结集印行。由于他的早逝，如今我们不可能再读到他更多的佳作，但就留下的几首诗作，就已能令读者感动不已。

写到这里，缪弘的故事似乎已近尾声，但留给人们的却是无尽的深思。

在英雄鲜血浇灌过的土地上，早已开满民族独立和民主自由的幸福之花，安享和平的人们，有什么理由可以忘却过去，忘记这些“我以我血荐轩辕”英雄呢？

十、开辟驼峰航线的中国人主驾陈文宽

滇缅公路，始于中国云南昆明，终于缅甸腊戍，全长1453公里，是维系中国抗战胜败的生命线。1942年3月，日本占领缅甸，切断滇缅公路，得不到外援的中国顿时濒临绝境。焦头烂额的蒋介石气得怒摔茶杯，仰天长叹：“天不助我也！”他给交通部下命令：“要打开一条活路！”

想绝路逢生，那还得求天。地上无路，就叩开天门，开辟新航线。

1942年7月中旬的一天，中国航空公司的一架C-53从重庆起飞，机组人员是：机长陈文宽、副驾驶潘国定、随机报务员华祝。C-53抵达成都凤凰山机场，加油后再次起飞。这时机上多了两位空军军官，一位是航空委员会总指挥毛邦初，另一位是蒋介石专机的正驾驶衣复恩。毛邦初坐在陈文宽和副驾驶潘国定之间，观察沿途地形和驾驶员操作，衣复恩负责标注航图。深知使命重大的五个人谁也不说话，机舱内气氛凝重。三小时后，飞抵兰州，加油后继续飞行，沿着丝绸之路飞到迪化（乌鲁木齐），新疆主席盛世才亲自接待，安排食宿。第二天直飞伊犁，再往前飞，就出国门，地狱之门亦由此启缝。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连绵起伏奇峰迭起的天山山脉、喜马拉雅山、喀喇昆仑山山脉。如何从这终年积雪的世界屋脊上飞过去，找到理想的出境点，就是他们这次必须完成的任务。白雪皑皑，渺无人烟，连鸟儿都看不见的险峻荒岭之地，能完成任务吗？主驾陈文宽果断地命令报务员华祝，给航空公司总经理王承黻发电报：“预计20日抵加尔各答。”

七月流火，地面上溽暑如蒸，5000米高空则是零下十几摄氏度，天上地下，冰火两重天。正副驾驶全神贯注开飞机，毛邦初集中精力观察周边的地形地貌，衣复恩则全神贯注标测航图。报务员华祝发完电报，就不停地往加温管里加水。高空缺氧，戴着氧气面罩操作不方便，华祝干脆拿掉面罩，忍着欲裂的头痛，咬牙坚持操作。C-53飞行高度的极限在5000米左右，天山海拔6000米以上，飞行高度不够，怎么办？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开恩，阳光下，陈文宽发现两座山峰之间有一道峡谷，不容多想，飞进去再说，犹如刚刚学飞的雏鹰，C-53小心翼翼地飞着，飞着，飞出峡谷时，紧张得汗淋淋的五个人，不约而同吁了口气。再往前飞，平均海拔6000米的喀喇昆仑山山脉就在眼前，超过8000米高的主峰乔戈里山，凶神恶煞似的挡住了去路，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横竖总是一搏！在没有任何气象资料的情况下，陈文宽再次果断地飞入铁盖山谷。峡谷很大，飞机宽度足够，只是漫漫天路望不到头，飞了十多分钟，居然还没看到峡谷的另一端出口。更可怕的是突然飘来一大片乌云，眼罩似的挡在了飞机前头，穿云！云后面是什么？天晓得！若是崖壁，撞上去即机毁人亡，后果不堪设想。退出峡谷吧，嘿！进来容易出去难，飞机掉头，转弯半径大，一旦机翼刮到崖壁，必然粉身碎骨，这才是真正的进退维谷啊！

生死就在一瞬间，陈文宽迅速放下起落架，潘国定马上打开15度襟翼，陈文宽又压下45度坡度，减速后的C-53，终于“华丽转身”成功。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山谷，众人这才嘘了一口气。陈文宽鼓足勇气再次拉升，C-53一阵轰鸣，终于飞过6000米高度，转眼飞到了喀喇昆仑山的另一侧，阳光下，皑皑白雪令人炫目。眩吧！再眩也得飞，飞啊！飞啊！飞过白沙瓦、德里、卡拉奇，飞向加尔各答。

毛邦初向蒋介石报告：“中国飞行员独立开辟驼峰东南航线，成功！”

当美军空运总队的飞行员们获悉，中国飞行员驾驶着只有两个发动机的Ｃ-53，成功飞过喀喇昆仑山，顺利到达印度的消息，都十分钦佩。因为就在二十多天前，美军曾派一架四个发动机的Ｂ-24轰炸机，试图飞越喀喇昆仑山前往新疆，却因为山峰险峻，气候多变而没有成功，难怪美国飞行员要说：“中国人真不简单！真了不起！”

这次参加开辟新航线的5个人，都是中国航空界的奇才。特别是29岁的机长陈文宽，是中国飞越驼峰航线的第一位机长。

陈文宽，广东台山县人。1913年出生，10岁时随父亲到美国。在美国学习飞行，通过严格考试，取得了飞行员的执照。1933年1月，陈文宽回国，进了设在香港的中国航空公司。他并不是军方人士，只是民航公司的一位驾驶员，但他和无数抗日空军一样，穿梭于蓝天白云之间，在好多次“最后一个”的险历中，创造了不同凡响的人间奇迹，为八年抗战做出了杰出贡献。

武汉沦陷前的最后航班

1938年10月21日，广州沦陷当天，国民政府交通部命令中国航空公司，必须在22日中午前，将在汉口的国民政府官员全部撤往重庆。为了安全，中航只能用水上飞机运送人员，陈文宽是熟练驾驶水上飞机的好手，于是接到命令的陈文宽，立即从南雄飞至重庆，就驾驶“海军准将”式水上机（Commodore），执行汉口至重庆的飞行任务。

飞回重庆的陈文宽顾不上休息，直接就从长江水面起飞，午夜时分，降落在汉口段的长江边上，待一些政府要员登机后，立即起飞返回重庆。连续两天两夜，在汉口至重庆，重庆至汉口之间，往返多次，终于把政府要员全部安全送到了重庆。

10月24日晚上，陈文宽在汉口机场的跑道上，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情；夜幕下，空落落的跑道上，稀稀拉拉站着七八个人，陈文宽仔细一看，竟是蒋介石和宋美龄以及几位随行人员。些许凄凉袭上心头，敬仰之情也油然而生。幸好此刻飞来一架DC-2，目送着蒋介石夫妇一行人登机远去，陈文宽悬着的心也安了下来。25日傍晚，陈文宽再次飞赴汉口，在盘旋下降的过程中，发现江面上漂浮着很多尸体。陈文宽不顾一切把“海军准将”式水上机降落到水面上，滑向中航的专用码头。码头上已空无一人，江边报务室里的电源插头还没有来得及拔掉。远处日军的枪声越来越近。

“快离开这里，再不飞，就来不及了！”情知不妙的陈文宽掉转机头，将“海军准将”水上机滑向长江中心水面，就在发动机响起的时候，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救，是国军？他迅速掉转机头驶向码头，原来是16名负责在王家墩机场埋设地雷的工兵，他们被日军一路追击到江边，就在走投无路时，是陈文宽驾驶的最后航班救了他们，再迟几分钟，他们就会成为日军刺刀下的冤魂。

香港沦陷前的最后航班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的第二天，疯狂的日本飞机就大规模轰炸了香港启德机场。机场一片狼藉，中国航空公司停在启德机场的8架飞机，5架被炸成灰烬，余下两架也炸得无法起飞。找吧！能修能补的赶快修补，人们从废墟找到一架千疮百孔的DC-3，经过机修人员的努力，起落架终于撑住了机身，发动机也能转了。能飞就飞，不过DC-3机翼表面的蒙皮帆布被打成了筛子，补洞的胶水都用光了，怎么办？走投无路的时候，异想天开的点子自然就会蹦出来。有人吐出嘴里的口香糖堵上去，一看，还行。于是几百块口香糖经过咀嚼后大派用场，补好机翼的DC-3还真不负众望，飞了起来。更精彩的还在后头，驾驶这架飞机是美国飞行员查尔斯·夏普，他居然将这架机翼上布满口香糖的飞机，飞到昆明，飞到缅甸腊戍。不过，口香糖黏性再好，毕竟不是专用胶水，飞行途中机翼上的口香糖一块块掉落，气流从一个个小孔穿过，发出尖利的哨声，群哨齐鸣，从空中划过，女巫般的尖叫，恐怖得令人发怵，吓得想袭击这架DC-3的日本飞机掉头就跑！当然这是香港撤退中的一个小插曲。

迅速撤走在香港的国民政府政要员和文化界爱国人士，把中航剩余物资转运到内地，成了当务之急。中航经理命令陈文宽，从12月9日晚上7点开始，驾驶已经受伤的DC-2，把物资运往南雄，然后撤载政府要员和公司眷属。

没有一架飞机身上没有累累伤痕，陈文宽坐在漏风的驾驶舱里，从香港到南雄，从南雄到香港，两地往返，一天飞了两个来回，累得瘫坐在机舱里睁不开眼，手足都不能动弹。

12月11日，陈文宽刚刚降落在重庆珊瑚坝机场，又接到飞返香港的命令，并且一定要在午夜前返回重庆。深知责任重大的陈文宽加油后，立即飞返香港。黄昏时，DC-2降落在启德机场，舱内很快就装满了各种货物，还有27人等着登机。陈文宽为难了，DC-2最多能载14人，已经装载了这么多货物，再要多载十几个人，行吗？超载会出事，这是飞行员都知道的普通常识。

但在战争年代，非常时期，再无奈的事情也要搏一搏，于是陈文宽咬咬牙，硬着头皮，载着行政院院长孔祥熙的夫人宋蔼龄和其他诸多国军高级将领飞向重庆。这是中国航空公司在香港启德机场最后的一个航班，因为几个小时后，香港就沦陷了。

密支那沦陷前的最后航班

1942年春天的一天，刚从加尔各答飞回重庆珊瑚坝机场的陈文宽，才下飞机就接到公司命令：“第二天飞重庆—昆明—加尔各答往返。”第二天上午9点，陈文宽驾驶着DC-3向起飞线滑去，在准备起飞的过程中，接到公司总部发来的电报，命令他飞抵昆明加油后，立即飞向缅甸境内的密支那机场，接出驻守机场的公司人员和抢运航运器材。因为据留守人员报告，密支那已岌岌可危，机场都可以听到日本人的枪声了，所以陈文宽必须争分夺秒飞往密支那。

接到命令的陈文宽正要起飞，塔台又传来指令：“紧急命令：暂缓起飞，有重要客人搭乘，到印度加尔各答。”一等，就是半小时。一辆吉普车直接开到起飞线，几个美国军人匆匆登上了飞机。陈文宽注意到其中有位身材不高，但很壮硕的美国军官戴着一顶脏兮兮的军帽，裤子上还有好几个洞，像个喝醉酒的醉汉，摔了跟斗才爬起来的模样。DC-3刚刚进入云南境内，又接到电报：“日军正在攻击巫家坝机场，必须马上就近降落。”

陈文宽将DC-3临时降落在昭通，一个小时后，巫家坝机场空袭警报解除，DC-3在巫家坝机场降落，挨炸的机场四周还在冒着硝烟。加油、下客、上客，交接手续办妥后，再次迅速升空，密支那的留守人员和公司器材正急等着他呢！起飞前，陈文宽看见陈纳德将军站在停机坪旁为他们送行，所以陈文宽猜这几个美国军人肯定有大佬在内。

美国新闻杂志有关杜立德搭乘陈文宽飞机飞离中国的报道

飞机上那几位美国客人看来对飞行不是外行，从昆明起飞后不久，他们察觉到航向不是飞往加尔各答，而是向有日本人的地方飞，顿时就紧张起来，像醉汉的那个人闯进机舱，诘问陈文宽：“为什么改变航向？”陈文宽告诉对方，遵本公司命令，要临时降落密支那，接出那里的人员，否则，他们有被日军俘虏的可能。那人要陈文宽对他们的安全负责，陈文宽笑着答应：“OK！”

美国人怕陈文宽会把他们送给日本人，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们是刚刚完成从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日本本土八幡钢铁基地的美国飞虎队队员。像醉汉的那个人，就是后来成为四星上将的杜立德将军。

终于飞到了密支那，陈文宽发现公司人员和航空器材并不在这里，一大群逃难的缅甸人却蜂拥而来，团团围住了DC-3，争先恐后往飞机里钻。